少言

11

黄少天一头栽进了潮湿的枯叶堆里。

维持人形对年轻的龙族而言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，他们尚未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，便得不到丝毫能量补给。他们通常会缩得小小的，并以此保持体力。

但这种习惯有个巨大的弊端，一来柔弱的幼体更加容易受到天敌的伤害，二来则是…

“我靠靠靠靠靠！”

黄少天的头被捂在枯草堆里，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含含糊糊的，肉呼呼的小屁股在外面动来动去，却奈何腿太短，任凭他蹬来蹬去那小爪子根本连地都碰不着。

被捂了一会儿黄少天似乎觉得有些喘不过气，只好化成人形，被升腾的气流弹得摔到地上。

他有点不高兴，尾巴在地上咔咔咔扫了几下，枯草被锋利的龙麟割的又碎又乱，露出深红色的泥土。

叶修之前出去了，光是留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山洞里。黄少天玩了一会儿自己的尾巴，但他闲不住，就攀着湿滑的山壁爬，栽下来把自己淹进枯草堆里。

他在地上翻腾了几下，趴在地上盯着叶修的斗篷猛瞧，然后像只猫儿似的扑上去在他的斗篷上又蹭又挠，过一会儿又撇撇嘴团团抱在怀里。

黄少天发了一会儿呆，山洞里光线过于晦暗，他半垂着浅金色的睫毛，眼睛里含着一片碧蓝，接着他就像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，凑过去嗅了嗅叶修的斗篷。

烟草，雨水，雷电，慵懒又温柔的，他的味道。

叶修走路是不带声音的，他一走进来就看到黄少天正搂着他的斗篷小心翼翼的闻，便存心逗他似的勾起唇笑道：

“少天喜欢我啊。”

黄少天被他吓了一跳，“噗”就把怀里的斗篷扔了，还不断用尾巴往身后扫。

“靠你爪子里有肉垫啊走路都没有声音吓死我了！”

叶修看着那小家伙踢踢踹踹的把自己的斗篷往石床下挪，脸涨得通红的模样莫名的心情愉悦。

“有啊，少天要是承认喜欢我，我就悄悄给你摸一下。”

黄少天气得直扑腾背上两个小翅膀：

“不要脸谁要喜欢你！”


叶修带黄少天去他新觅得的一个深潭，那潭水里生长着透明的鱼，只骨骼是浅淡的蓝，摆尾而过只见水面一片涟漪不见鱼影。

黄少天把脚沁进冰凉的潭水里，顿时便觉暑气全消。叶修离得远一些，依旧在嘴里含根草，大半张脸隐在伞下。

远处突然荡开一圈一圈巨大的水纹，黄少天的尖耳朵转了转，看那水纹一直延伸到自己脚边，然后浮出一双眼睛。

那双眼睛里仿佛是有落日下最斑斓的虹，却又半浸在水里被打得湿透，就那么盯着黄少天瞧。

“叶秋，这潭里有头水生兽！”

黄少天兴奋的对叶修喊了一句，就用脚去踩住那水兽的头。那兽挣扎了几下，黄少天却不依不饶的用脚追着它。

成年水兽大约和牛犊差不多大小，这时也和黄少天较上劲，不停用又湿又滑的头去顶他，忽又猛地沉了下去。

黄少天同它玩的正开心，以为它走了正觉得失望，却见清澈的水底升起来一张长满利齿的巨口。

他只来得及愣住一秒，叶修从后面把他给扑进了柔软的草垛里，而身后正传来那张巨口咬合的碰撞声。

“它…”黄少天说话都有点结巴：“它它它它它，它要吃我！”

叶修从他身上半撑起身子，然后伸手过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。

“它想吃你怎么了，我还想吃呢。”

他说完，却又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笑容来，他凑过去轻轻吻了吻黄少天细白的耳垂。

“不对，我已经吃过了。”


12

叶修趁黄少天发火前把一颗碧绿的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。

这种果子只生长在他的领土南端，是一种乔木的果实，春天会盛开巨大的绿色花朵，夏初结出的果子也是绿色的。

不过这种果子生长期相当短，不到仲夏就全没了，而且只有夏初最美味。它肥厚饱满的外皮呈一种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胶状，味道有些酸，只是剖开了里面是满满的果汁，粘稠的如同糖浆，汁液里像是缀着金粉，流出来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。

黄少天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嘴，只能不断用眼神表达他的愤怒。叶修笑着在一旁看他，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说话。

“怎么，不说话？”

黄少天又瞪了他一眼。

“好粘……”

果浆一旦被破壳就会迅速在空气里变的又粘又黏，一口咬上去最少能粘住牙十分钟。

叶修几乎笑出声来，他伸手过去揉了一把黄少天的头发，气得他把角放出来刺他的手。

“这样吗。”叶修一边笑着一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，然后就往口袋里多装了几个果子。

草垛被阳光晒得芬芳，并没有多余的馨香，只是一股风混杂泥土，偶尔会飘来雨水和落花的味道。

两人似乎都被午后的阳光晒融了，粘在一起昏昏欲睡。

黄少天终于把嘴里烦人的果实咽了下去，叨叨絮絮的说他想吃潭水里那些透明的鱼，叶修偶尔含糊的应一句，只是大多数时候都任由他一个人喃喃自语。

傍晚的时候叶修似乎是睡熟了，黄少天又去了水潭里，他跳进水里咬着一条鱼窜出来，一下午的功夫那些美丽的鱼便被整整齐齐的串在了尖锐的木枝上。

他兴冲冲的跑回草垛找叶修邀功，却在看到他睡脸的一瞬停了下来。

黄少天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脸，趴在叶修身边侧头看他。

叶修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，睫毛却漆黑，覆盖在眼睑下像是一羽鸦翼。唇线清晰薄削，思考的时候会微微抿起来，有着极美的轮廓，只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通常会让黄少天想挠他。

黄少天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回了神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就红着脸想跑，却冷不防被叶修握住了手。

叶修分明闭着眼，却扬起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。

“少天喜欢谁啊？”




Tbc.